冬室效應，輕踏那一抹溫柔。

　　　　　『妳就這樣睡，睡醒了，我會跟妳說聲我愛妳。』




　　　　　不知道第幾個即將邁入冬天的時刻了，雨不停的下，身上的衣服也逐

　　　　　漸加厚，天色黑的更快速，不給人喘口氣的機會。



　　　　　他想，不管時節怎麼變更，就算不願意前進，也總要往前走的吧？

　　　　　不論是時間的流逝、還是山盟海誓的承諾，最後總會都抓不住的吧？


　　　　　還是白紙黑字來的現實點且存在感強點吧！



　　　　　「又來看她啦？真是有心！每天都來。」走到病房門口，外面的護

　　　　　　士笑著問他。



　　　　　不點頭、不搖頭，他只是溫和的笑笑，緩緩推開那扇門，門後，是

　　　　　他那沉睡不醒的公主。


　　　　　一如以往，放下水果、鮮花、以及幾張大家轉交給他的卡片，他先

　　　　　摸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再輕輕翻開她的眼皮望望眼睛，沒有發紅。



　　　　　似乎是感到不適，她微微動了一下眼皮，他便鬆了手，捨不得她難受。




　　　　　「今天有沒有聽話啊？有乖乖的嗎？」用著寵溺的口氣，他邊拿出

　　　　　　剛向護士小姐要來的棉花棒，邊沾上用來保護嘴唇不乾燥的藥水

　　　　　　，他緩緩的幫她上著藥。



　　　　　「咳咳……」她難過的咳了幾聲，但是依舊沒張開眼，只是皺著眉

　　　　　　頭難過的咳著。



　　　　　輕輕拍拍她的胸口，擔憂的神情寫滿臉上，是愛，是一份他總是忘

　　　　　了對她說的愛。


　　　　　咳嗽過了之後，他才又開始替她上著藥水，安靜的、無聲的，只有

　　　　　機器不斷發出的規律聲，和點滴緩緩滴落的聲音。




　　　　　儘管小聲，在這寂靜的空間中，卻是那樣刺耳。



　　　　　上好藥水，他開始替她按摩著手︰「看看，這手都彎曲成這樣，不

　　　　　好好幫妳按一按，將來恐怕就不能用囉！」帶著溫柔的笑容，他耐

　　　　　心的按摩著他的手，手按完就按腳，越按，那眼神越顯黯淡，眉頭

　　　　　也越皺。



　　　　　「怎麼瘦成這樣呢？」望著那跟自己的手腕一樣瘦的腳，他難過的

　　　　　　說，周圍的護士也只是互看一眼，輕嘆口氣。



　　　　　誰都知道那好不起來，他卻總不放棄希望。


　　　　　拉來椅子，他坐在她身旁，開始削起水果︰「從蘋果開始好嗎？我

　　　　　們昨天吃過水梨囉！」他戴起眼鏡，邊削著邊對她說。



　　　　　「可憐喔！看他這樣，真希望她能快好起來。」



　　　　　「可是，那不可能的啦！都這樣了……」


　　　　　護士們小聲的對談著，他雖聽見，卻假裝沒聽到一般，他堅持著他

　　　　　的信念。


　　　　　一個她會醒來的信念。



　　　　　削好蘋果，他遞到她唇邊，沒碰到她唇，只是小聲的說︰「聞聞，

　　　　　這蘋果多香，跟昨天的水梨比起來，妳喜歡哪種呢？」



　　　　　她當然沒有回應，但是他卻彷彿聽見她的話一般，邊把水果收回邊

　　　　　說：「是啊！原來妳喜歡蘋果，那我多削一點。」



　　　　　接著他又削了一顆蘋果，每塊都遞到靠近她唇的地方，然後又拿回

　　　　　，假裝她有吃過一般。


　　　　　然後，自己再一塊一塊的緩緩吃著，彷彿把自己假裝成她，她吃著

　　　　　、他也吃著，他們彷彿是一體一般。



　　　　　水果吃好之後，他驚呼一聲：「我忘了把花插上了！哎呀，難怪妳

　　　　　今天會不理我。」緊接著，他快速的把花瓶拿進廁所處理，把之前

　　　　　的花拜託護士小姐丟掉，又插上新的花束。



　　　　　拿著花的護士小姐，邊把花拿到外面垃圾桶放，邊在心裡嘆氣。

　　　　　他總是這樣，假裝自己忘了插花，假裝她是因此不理他，總是這樣

　　　　　的進行著，以一種可悲的旋律。



　　　　　把花給弄好之後，他將花瓶放置在她一旁的櫃子上，鮮嫩的花朵和

　　　　　病床上的身影，竟成了一種可悲的對比，讓人難過的不敢多看一眼。



　　　　　「今天還是有很多人寄卡片給妳喔！」他拿出帶來的卡片，一張張

　　　　　　的對著她念著︰「妳要好好加油喔！我們都等待妳回來。這張是

　　　　　　欣欣寫的，記得欣欣嗎？她高三囉！」



　　　　　他的聲音回盪在病房中，她依舊沉睡著，沒有任何回應。

　　　　　他卻彷彿聽見她回答似的，微笑的點頭又繼續往下念……






　　　　　「我這次考試考了一百，妳要好好努力！我很想妳。這張是昂昂寫

　　　　　　的，他今年小六囉！很快吧？」



　　　　　於是，他讀卡片，她沉睡，總會上演的循環，他卻彷彿不膩似的，

　　　　　總是重複。


　　　　　其實那些卡片，總是那幾張，不管念了多少回，總是那原始的幾張

　　　　　小孩們寫的話語，念來念去，總是那些。



　　　　　卡片念好之後，他凝視著她一會……


　　　　　「那麼快又睡著了，真是了！想和妳多說幾句都不行。」彷彿好氣

　　　　　　又好笑，他瞇著雙眼微笑的說︰「好啦！我明天再來看妳喔！妳

　　　　　　就這樣乖乖的睡，睡醒了，我再跟妳說妳最想聽的話。」



　　　　　接著他靜悄悄的緩緩走出病房，不捨得打擾到她的睡眠。

　　　　　冬天好像又要來臨，他的衣服也從薄的換成厚的，沒變的總是沉睡

　　　　　的她。

　　　　　護士們不敢打擾他的思念，不敢打碎他那她會復原的信念，她們知

　　　　　道，那是他繼續下去的一種支柱。



　　　　　「好好照顧妳爺爺喔！」護士小姐對著扶著他的我用唇語的說。



　　　　　點點頭，我了解似一般。



　　　　　「欣欣啊！她剛剛跟我說，妳變漂亮了喔！」他－－爺爺顫抖的走

　　　　　　著，年老的身軀讓我眼眶泛滿了淚︰「她說啊！叫妳好好照顧昂

　　　　　　昂，她很擔心呢！」



　　　　　「我知道，我有聽到。」我忍住眼淚，微笑的答應著他。



　　　　　「嗯，那就好。」爺爺欣慰的點點頭，然後彷彿找什麼一般，轉過

　　　　　　頭問著我：「我剛剛有拿我的眼鏡嗎？」



　　　　　望著那戴在他臉上的眼鏡，我點點頭說：「有，就戴在臉上呢！」



　　　　　「那就好！我怕，忘了拿，下次就無法念卡片給她聽了。」爺爺放

　　　　　　心的說著。



　　　　　扶著爺爺走出醫院大門，丈夫走了過來接我們：「爺爺，我們上車

　　　　　吧！」丈夫幫著我扶著爺爺走向車子，讓爺爺上了車，丈夫望著我

　　　　　輕聲的問……



　　　　　「還是和以往一樣？」


　　　　　「嗯。」我點點頭，望著車內那雙眼茫然的爺爺，眼淚頓時忍受不

　　　　　　住的滑了下來。



　　　　　在醫院白色的建築物之下，我看見自己在車窗中的倒影，那身影和

　　　　　那段年少重疊，那時，家裡有著他們的爭吵、鬥和歡笑，那是我高

　　　　　三時、昂昂小六時，共同擁有的快樂時光。



　　　　　在她還未沉睡前的幸福日子。


完